阿公他是个很固执的人
从小我跟他感情就不好
从来没有跟他好好坐下来谈过天
家里每个人都很怕他
他的眼神他的脾气
是没有人接受得到的
但他是个非常受尊重的人
除了我之外
其他亲戚朋友都很尊重他
因为小时候的那件事
我一直认为是他怕阿麽从我身边赶走
但直到他走了
我才发现
我并不是那么讨厌他
星期六早上
我舅舅打来跟我们说阿公又进院了
傍晚5点多我们就去医院看他
因为之前是在脊椎骨科那有冷气
所以这次进院一直吵着要换房
一直吵着说很热
在我们还没去之前他已经吵过舅舅说要换房了
舅舅也已经跟他说已有空位就换他去冷气房
到我们去的时候又一直吵我爸说他要换房
我看他将就找个东西一直帮他扇
扇了半小时多他才睡着
他睡着探病时间也刚好到了
我们只好回家
第二天早上
很早妈妈就把我们全部叫醒
说阿公凌晨两点多突然很危险
吃完早餐我妈跟我爸就去神庙拜拜然后去医院
我妈不让我们跟
所以我们也只好在家等消息
下午我妈从医院回来说
阿公还没度过危险期
我们也越来越担心了
我开始找人帮忙祈祷
帮忙保佑他没事
傍晚的探病时间我们去了
他依然还没醒
医生说他肺感染了细菌
所以无法自己呼吸必须靠仪器
看着他口里插着气管我们真的不好受
心跳也只有40-60
我看着测心跳的仪器
不断告诉自己说他会没事他会没事的
突然心跳仪器上的线停止了
医生护士全部来抢救
我站在一边抓紧拳头
一直哭
一直祈祷他没事
除了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半个小时过去了
医生跟我们说他尽力了
强心针也打了好多
我站在床边看着他
我不断不断的哭
婆婆一直骂他说为什么什么也不说声就走了
为什么就将不要我们了
十多人围着他痛哭
我妈还差点晕倒在医院
我跟婆婆回家帮忙收拾家里
因为婆婆说不要让阿公进雪藏房
所以阿公当晚就送回家
一路在车虽然大哭已停止
但眼泪还是不停的跌落
回到阿公家我看见那张特地买给他的床、轮椅
家里的每一样东西
想到以后也看不到他我又哭了
怕影响到我妈还有婆婆
我只好咬着嘴唇不然自己哭出声
11点多
阿公送回来了
他换了一身寿衣躺在棺木里面
我走去看他
一直哭着一直很想大声说
''阿公你起来啦
我们不想看到你一声不响的躺在里面
我们还想听到你唠叨的声音
我们还想任何节日都跟你一起过
你起来好吗''
当晚我哭到想失了魂一样
叫我吃点东西我摇头
叫我喝点水我摇头
叫我睡觉我摇头
只静静的坐在客厅
看着阿公以前常坐的位置
看着整个客厅以前有他影子出现的地方
差不多凌晨3-4点
我就将看着看着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
妈妈跟舅舅在商量着打斋要几晚
后来说到23号是杀日
所以打一天斋就要出殡了
吃完早餐打斋的人拿了要拜拜的东西来
我就将一直坐在棺木前烧阴纸给阿公
到了晚上那些道士来了
因为我有上孝所以整个晚上都在拜拜
拿着香一直走圈圈拜拜也好几个小时
每一次下跪在阿公灵前
我都会留下泪
我责怪自己说阿公生前我连一杯茶也没倒过给他喝
现在却是跪下给他上香
他一定很讨厌我
到了12点多
仪式也完了
收拾下也一点多了
弟妹都跑去睡觉了
我又继续坐在棺木前烧阴纸
4点多我爸出来硬要我去睡下
我也只好去休息
到了今天早上7点多
我妈把我们全部叫醒
因为要准备出殡了
工作人员把整个棺木打开
对我们说有什么事要说的好说了
等下要封棺木
婆婆走去对着冷冰冰的阿公说
为什么就将走了
你小儿子在医院照顾了你将久
为什么就不留些话给他
为什么要丢下他们
我站在婆婆身边一直扶着她说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让他安心啦
婆婆一直哭一直哭
我看着他
我对他说
''阿公
你安心把
我们都长大了
会听话了
会帮忙看着阿婆
你安心上路吧''
9点多了
要放棺木进车了
道士有把棺木的小窗开回给我们看最后一面
全部人走上前看着哭
只有婆婆在屋里不肯出来
我知道他不舍
毕竟陪了她多年的人就将离开了
妈妈叫舅舅舅母不要哭
让他安心上路
不然他会不舍得我们
她也命令我不要哭
忍着
但是我就走在一边越哭越厉害
棺木台上车了
我们做孝子的跟在车后
还好我有听我爸说去睡下
要不晕倒的不是我妈而是我
因为睡了几个小时我也差点晕倒
去火化场的路上我没有说过一句话
只是一直看着前面的棺材车
我知道阿公也很想跟我们一辆巴士
因为里面都是亲戚
但他却在另一辆车
我从来没有预料到永远失去亲人的心情
原来是如此的难过与痛苦
看着心跳停止的那刻
我真的不只怎么去解释那种感受
当棺材被盖上的时候这个人就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每一次我看着他我都希望他能起来跟我说话
即使是骂我也好
至少他还存在着
这两天
没有人听我诉说过我的心情
我很想很想找个人听我哭
虽然很不幸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但我也没有停止想过一个人
在我最需要人陪的时候
我看着他的照片
至少能让我安慰自己说
我不是一个人
阿公
你的样子
你的声音
我都会记得
我答应你我不再跟妈妈斗嘴
我会好好照顾她跟婆婆
虽然你什么话也没留下
但我们知道你是爱我们的
你辛苦够了
在那边你好好生活吧
还有
我不怪了你
以前的事我放下了
你也原谅我将多年的不孝好吗
你安息吧